在我国的珠宝首饰业界里有这么一个说法:“10个珠宝商、8个莆田人”“10家莆田店、8家北高开” ,北高可只是是莆田市下的一个毫不起眼的海边小镇。
目前,在全国各地从事黄金珠宝首饰行业的北高经销商超过2万家,年销售额2000亿元以上,占全国珠宝销售总额的三分之一。中国前十大黄金饰品品牌加盟店面中的七成,也由北高人控制。
掌控着国内“黄金珠宝帝国”的北高人这么厉害,可让人意想不到的这一切皆由一个人而起。这人是谁呢?
此人在莆田特别是北高的珠宝行业内如雷贯耳,无人不晓。他仗义疏财,扶危济困,先富起来不忘带后富,是北高的“打金鼻祖”。
莆田,三面靠山,一面临海。土地以盐碱地和山丘地为主,地少人多,缺少农业基础,再加上渔业的不稳定,倒逼莆田人需要找到更多的生存技能。自古以来,莆田人秉承着“不仕则艺”的信条,总要掌握一门技艺,讨生活。
从北高镇民间尚藏的明清时期的金银制作工具和模具可知,明朝起,就有北高先人们从事了打金做银的生计了。
1926年,北高埕头人,出生一男孩,叫叶先锋(仙芳、仙风)。他自幼聪慧,酷爱知识、手艺。
1949年之后,随着对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很多老字号店铺连同金银及模具都被收归国有,手艺人基本凋零、荒废。
公有化的进程,并没有磨灭叶先锋对学艺的热情,生活的贫瘠、苦难促使他更加勤奋,甚至不惜血本,把妻子、母亲的嫁妆当掉去学艺。
聪明人学什么都快,叶先锋学习了雕塑、绘画、金银工艺等技术。经常变废为宝用于创作,旧电池芯、旧镜子等弃物他都可以巧妙用于泥塑艺术。他曾制画过灯笼、塑过菩萨、补过铁鼎、捞过铁沙、炼过钢铁。
1958年大炼钢铁时期,叶先锋在埕头铁厂担任炉长,看着炉里翻滚的铁水,时间一长,让他动起融金化银的心思。
次年他就开始刻苦研学金银工艺。他头脑聪明,能创造出各种手镯模型,早期很多打银打金工具就是出自他的一双巧手,堪称一代工艺师。
艺成之后,叶先锋开始外出谋生。他挑着担到处补锅、灌铜瓢、打银,足记遍布莆田的灵川、忠门、东庄、江口等地。
1964年,“四清运动”遍及全国,他避祸回村,文革期间靠给队里制作语录牌,竟也赚取可观的工分,还多次被评为先进个人。
1965年起,呆在村里的叶先锋,开始为本村镇乡民提供银饰加工服务。同时陆续带了几个家境贫寒的小徒弟。
1970年,叶先锋复出江湖,带着徒弟一路南下达到广东,他们走街串巷,挑担制作,收取民间散银碎金,打造成首饰,很快就成了村里最早的万元户。
看到叶先锋凭借打银打金发了财,穷怕了的村里人纷纷拜他为师,一直有古道热肠的叶先锋来者不拒,倾囊相授。还免费带学徒,尤其是对出身困难家庭的学徒,不但不收学费,甚至还倒贴盘缠,送学徒价值不菲的自制打金工具,还给每人300元(相当于现在的3万元)出门打金的路费。
10几年下来,叶先锋带出了大几百名的徒弟。叶仙风的手艺通过亲属和朋友间几经传递,成为村里几乎人手一份的看家本领。由于手艺精湛,惠人无私,颇受人敬重的叶先锋,大家对他的称呼变成了老仙风。
在这种“传帮带”的裂变式增长中,亲情成为北高人最重要的关系纽带。随着慢慢的变多的人掌握了打金技艺,更多北高人开始了游商生涯。
一把小锤子,一个铁墩子,一把小天平称,北高打金匠们背上家当,沿街揽活。一队队的北高打金匠,走遍全国,白天分头扫村扫街,晚上集中休息。按照当时的市场情况,每个村庄设置一个加工点,一般不出半个月,北高人在各地设立的加工点就可以把周边男女老少的金银首饰都打一遍。
经过千辛万苦的闯荡和磨炼,金匠们的技术工艺日益精湛,加工风格日益多样,这些“打金人”成为后来莆田珠宝首饰业的开创者。
但发财务必保持低调。一来谁的第一桶金都不太禁得住审视,谁也不知道“打损耗”究竟为自己打来了多少黄金,又有多少颗老太太的大金牙被说成是假的随后便自己留下。
那个年代,国家对黄金白银都实行高度管制,严禁在市场上自由流通。私下交易黄金,属于“投机倒把”行为。
莆田的游商明面上并不明收黄金,只从事加工,打打擦边球。即便如此,他们仍是公安和工商的追查对象。公安抓人,工商没收东西。
因名声太大,1980年,作为领路人的老仙风,被以“投机倒把罪”关押了一个多月。
获释后,回到家从事黄金原料买卖,叶家老宅成为当时北高最大的黄金贸易中心。
即便风险巨大,天不怕地不怕的莆田北高人怎肯放弃这难得的发财机会。毕竟这钱好赚,且无需什么本钱。
随着时间推移和从业人员的增加,打金匠出行的半径逐渐扩大,直至像蒲公英一样散落在全国各地。哪里有市场,北高人就到哪里去。从南方的小村庄,到西藏,再到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甚至是缅甸的佤邦,那里的军官太太迫切地需要打金服务。
时间到了上世纪80年代后期,一些发展较快、具备经商头脑的游商开始有了固定的据点,在街头租了门面,就开始坐店加工金银首饰专门承接各种金银加工业务。不经意间,夫妻店、兄弟店、家庭店、甚至家族店,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一时间,满城尽是“打金铺”,北高人迎来了金饰加工的黄金时期。
随着国内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男女老少佩戴一两件黄金饰品再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谁家女儿出嫁,要是没有戴上一套手工打造金耳环、金手镯、金项链,谁家老人做大寿,儿女们要是没孝敬上一两件金首饰,都是很寒碜的事。同时,中国大陆的黄金人均销量只有0.16克,是台湾的五分之一。市场的需求,催生了慢慢的变多的高人学习黄金加工手艺。
很快他们的主体业务便从打金转向黄金运送,主要路径是从河北承德和陕西潼关、山东招远的金矿到莆田市北高镇。北高人开始运转地下交易市场,转战危险的黄金交易和长途贩运,行话“拖金”。
莆田妇女们改造了一条又一条的,帮夫兄“拖金”,做到真正的腰缠万贯:去程缠钞票,回程缠黄金。从早期贩运禽苗“走天下”开始,莆田人就是坐火车的天才,总能蒙混过关。
叶氏高徒翁文炳,就成长于一次次的危险运输。生意越做越大,已感吃力。闯过一次次凶险,翁文炳积累了大量经验,后期干脆直接用旅行包装满钱,一次五万。
北高的其他青年也不甘落后,他们平均每月往返金矿几趟,虽提心吊胆,但每次单人都可运来三四百克黄金。除了在北高镇内部的市场消化,还可以转卖给浙江商人。
在全国一轮轮的严打中,很多打金匠被抓了进去,“投机倒把被枪毙”的恐惧不时笼罩在这些坐着火车运黄金的男人心头。不过,就连明清时期的海禁也没能拦住福建人下南洋去经商,政策禁令从来挡不住莆田人对金钱的渴望和追求。
再后来,政策有所松动,但黄金加工、零售业务仍然由各地的中国人民银行系统控制。彼时,国内绝大多数黄金加工公司经营规模小,款式设计陈旧,营销落后。
提纯,是黄金饰品制作一项难点。过去北高的师傅们使用土法炼金。翁文炳苦苦钻研,把打金匠从全国收到的碎首饰掺入精准比例的银和纯硫酸,纯度可达到99.6%,是当时人工提纯的最高水平。
同时,一些莆田人已经凭借掌握的黄金加工工艺开始了与银行的合作,但在2002年之前,这种合作仅限于加工层面。具有黄金经营资质的莆田人凤毛麟角。
2002年10月30日,中国的黄金零售业务开始对个人经营者开放。有了前期合作的基础,一些理念先进、资金雄厚的莆田人顺理成章地承包了部分金店,迅速占据了中国黄金珠宝终端零售市场的核心渠道和发展先机。如今,前文所说的翁文炳已是超级黄金大亨,他的金店分布中国内地和港澳台地区,有数十家自营店和数百家加盟店。
北高并无金银矿,却以“无中生有”的精神,老仙芳的徒弟徒孙们开辟了一条难以复制的致富道路,如此种种不能离开“打金鼻祖”老仙芳当初的教学及帮助。
老仙风平时省吃俭用,自己舍不得花一分钱,但遇到家庭困难的,他却十分大方,钱财拱手相送。很多困难家庭都曾找他帮过忙。村里有矛盾纠纷,他来从中斡旋排解,有时暗贴钱,很多人因此对他的行为不理解、老仙风所帮助的家庭不仅覆盖北高镇,还遍及老莆田县30个乡镇各村庄,尤其难能可贵的是,老仙风上了高龄,仍能坚持一直做好事不图虚名。
老仙风曾向莆田市某教育基金会捐赠爱心款100万元,用于北高镇扶贫济困、奖教助学等,助推当地教育事业发展。
2017年,老仙芳家族自筹资金八十余万元,利用自家老宅改建了莆田黄金珠宝博物馆。
这是全省首家民间黄金珠宝博物馆,主要展品有旧时的打金照片、金店照片、打金工具、走街串巷时期的挑担等用具;介绍北高珠宝品牌及产业曙光,展示打金工具的演变和整个产业的锐变,再现北高人打金的历史,为子孙后代留下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自古以来,莆田人秉承着“不仕则艺”的信条,总要掌握一门技艺,讨生活。如今,老仙芳家族的打金手艺,已经传承三代,并将其发扬光大,商业版图不断扩大。
“财不露眼”,是莆田商人的家训,或许这是他们的老一辈在世间的游走得到的真理。
莆田人做生意,很少对外招工,一般都是叫上家乡的亲戚,比如一个家族中先有人从事打金行业,同族的堂弟或者表弟来跟着学习这个技术,是不会被看成雇员的,也不需缴纳培训费用,恰恰相反,亲戚们会推动自己的晚辈在学习一年后即可去创业。换言之,莆田想从事打金业的年轻人想创业很容易,因为每一个初入这个行业的年轻人都非常容易掌握所有生产环节,实现全产业链条的经营。
不同于地域性商帮,所以打金业就形成这种:同乡同业,同一地区的人群,依托乡土社会的关系网络,在乡土之外经营相同的行业的。外人想进入很难,因此黄金珠宝行业总给人神秘莫测的感觉。
全世界只有中国莆田地区的人讲莆田话。一直处在某种自我族群封闭状态的莆田人,也更在意莆田体系内的评价。对真正的莆田人来说,在外或对外如何失信或者违法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得罪自己人特别是家族,家族伦理和地域认同超越一切。莆田人对血统关联的重视超出平常许多,对家族和家族利益的强调也可说是至高无上,几乎就是当地唯一正确的“民间宪法”。
这些文化水平不高,却以“敢闯敢拼、精勤俭孝”闻名的莆田珠宝人,如今正成为中国珠宝江湖最无法忽视的一股力量。他们以家族为单位,以代代相续的人脉为依托,按照独有的发展逻辑,编织着富有莆商特色的珠宝故事,也成就了“东方犹太人”的美誉。
如今北高的黄金珠宝首饰已然是数以万计北高人普遍的行业,从事这一行业的打金匠、珠宝商也已经从埕头、美兰、栏山等几个专业村扩展到全镇,开金店变成北高人的专利。十个珠宝商,八个莆田人;十家莆田店,八家北高开。
开店成为莆田珠宝商人占领市场、集聚财富的主要手段。凭借前期的原始资本积累,莆商的珠宝店四处开花。目前,在全国近6万家珠宝零售终端店面中,跟莆田人有关的店面有2万多家。尤其是北高的美兰村,已经全民皆商,2000户的村子,在全国开的珠宝店总共超过2000家。
莆田人开店很少会受到资金的限制,倘若一个人资金不足,他们往往会选择多人合伙开店。这种聚合家族内部资源合伙开店的模式,由于内部信息沟通及时、交流效率更加高,同时在产品和经营模式上能够迅速复制,效果事半功倍。黄金饰品行业是资金密集型行业,但莆田人正常情况下不会向银行贷款,最常见的是和亲戚或老乡合伙。莆田民间资金充裕,融资活跃,1天内融资上亿也不是难事。资金到位后快速复制商业模式,快速集聚新的财富。
全国从事黄金珠宝首饰加工的福建人有30万人,其中80%为莆田的北高人。北高镇,现有珠宝企业、批发零售商户400多家,从业人员5万多人,已成为当地经济发展重点和特色支柱产业。
值得一提的是,北高黄金珠宝首饰传统特色产品“金玉镶嵌”一直都处在全国领先地位。
目前北高镇在全国各地从事黄金珠宝首饰行业的生产经销商超过2万家,他们的零售营销网点遍布全国所有乡镇县市,形成了广阔的海内外市场销售网络。年销售额2000亿元以上,占全国黄金珠宝销售总额的三分之一,其中珠宝类的零售额占全国60%以上。
在深圳等传统珠宝加工制造中心,莆田系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在珠宝展厅最密集的深圳水贝,90%的临街商铺都是莆田人在经营,从黄金、白银,到钻石、金镶玉、彩宝,品类不一而足。
北高镇先后涌现出了鸳鸯金楼、荟萃楼、龙凤珠宝、六六福、六桂福、华昌珠宝、爱恋珠宝、金匠世家、六喜、港福、名福、乾昌、南洋、三喜、双佳福、周喜福、卡钻世家、爱丽丝、罗曼蒂、艾尔兰、金嘉利、金至福、周大发、周百福、周至福、港大福、老牌黄金等近200家莆商优秀品牌。
近年来,莆田市金银珠宝产业先后获得“中国珠宝玉石首饰特色产业基地”“中国银饰之乡”“中国银饰城”“中国黄金珠宝首饰之乡”4块“国字号”招牌。
因为珠宝产业是时尚而经典的。它不是快销品,不应该只是面对婚庆市场和大妈市场,也不只是投资保值工具,而是品味和财富象征。
品牌名称和故事描述是北高黄金人普遍的软肋,总是在“福”“金”“昌”“六”“发”“周”等字眼里转来转去,排列组合,或干脆模仿一个知名品牌的名字。
与欧洲、香港的珠宝品牌相比,莆系珠宝品牌委实太年轻了,莆系珠宝品牌自诞生以来,除了对利润的简单粗暴追求,就是在新、奇、快的设计路上跑步。没有自己的设计中心,但却有一个信息部门,专门研究另外的品牌的爆款,仿造然后推向市场。一些品牌,在全球搜罗各类奇异宝石,以低廉的价格购入,大肆宣传然后以天价卖出。
尽管势力日益庞大,珠宝又光鲜亮丽,但现实中的北高的莆商却是一个十分低调神秘的群体。而在现实经营中,他们也在极力“去莆田化”,试图抹掉地域标签,更亲近消费者。
然而到了春节,就是莆田人一年一度的竞技场和相亲会,这些在外面很低调的莆田人,回到家乡则毫不遮掩。什么都可以拿来比,无非就是车子、房子、票子、婆子。
他们提早安排好拖挂车业务,上万块一趟,从全国各地把自己最豪气的车拉回莆田,老板一家则坐飞机回去。因此春节时候,上千万的车不少,几百万的车随处可见。
至于房子,看看遍布各村镇的豪宅别墅。就知道谁家更牛了。不但比高,更比豪华程度。
过年回老家亮相,喝一圈茶,吃一顿寿宴下来,跟做这个做那个的一交流,就发现了自己钱挣得还是少。于是,每个人心里都在想:我要比他们更强!谈及信仰,莆田人是有钱以后想更有钱,很简单。
比起别的地方,北高年轻人的相亲效率更加高,在媒人的安排下,一个星期可以见十几个姑娘,上午见一个,下午见一个。女方的问题从不拐外抹角:在哪里发展?开了几个金店?如果双方看着顺眼,恋爱的过程非常短,可以火速成婚,谈两三个月的都算长。
至于彩礼、嫁妆。少则几百万,多则不封顶,店面、股权、别墅都不在话下,当然最不缺的当然是黄金珠宝了,都是以斤箱为计。
莆田珠宝商的崛起,背后都是一个个平凡人致富的故事,但更大程度上是中国人实现中国梦的草根样本。他们敢闯敢拼,精明能干,同时又懂得借势。通过亲朋间的“传帮带”,莆田珠宝人真正走出了一条集体脱贫致富、最终走向共同富裕的道路。而对这条道路的艰苦探索,正是对中国梦的完美诠释。